2011年11月30日 星期三

「脫原發」──日本反核運動回顧

大江健三郎
大江健三郎(左二)率領反核遊行(攝影:Alfie Goodrich/Japanorama)

link

今年三月,日本東北地區發生九級地震和海嘯,位於福島縣雙葉郡的福島第一核電廠發生七級核災難,輻射大量外洩,居民被迫逃離家園。面對巨大災難,日本人表現的忍耐和平靜很讓外國人讚嘆,但是,也有人對核災難後日本只有零星的反核聲音,感到很不解。

核災難發生後的半年,諾貝爾文學奬得主大江健三郎等發起「千萬人簽名反核能」運動。他們在東京明治公園舉辦了一次大型的「莎喲娜啦 原子能」集會,出席人數高達六萬人,是多年來集會人數最多的一次。一些人也許會慨嘆「日本人終於覺醒了」。但其實在福島發生核災難之前,日本的反核運動一 直持續不斷,並且在多個地方成功阻止核電站建成。

然而,核災難還是在日本發生了。面對這樣的事實,不難想像日本反核人士的心情。「莎喲娜啦原子能」集會發起人之一安齋育郎是一位輻射防護專家,也是 京都立命國際和平博物館的名譽館長。他今年71歲,是東京大學原子能工學科第一屆畢業生。他從七十年代起就批評政府推動核電,並曾在福島跟當地居民一起反 核。福島發生核災難後,他在一個公開場合說,他對自己未能勸阻政府推動核能感到很羞愧。

大賀絢子
大賀絢子(攝影:鐘聖雄/公視新聞議題中心)

今年38歲的大賀絢子從事有機農業。她從13歲起就參加反核,是福島「廢爐行動40年計劃委員會」的事務長。今年四月她和同伴宇野朗子到台灣參加反 核遊行。她對台灣民眾說:「對於日本核災造成鄰近國家的不安,我感到很抱歉!我由衷的希望,台灣人民不要遇上類似的災難,也希望自己有能力能夠阻止這些事 情的發生。」

兩位反核人士對核災難的回應,表現了他們的承擔精神,但也讓人感受到日本反核道路的艱辛。本文簡介日本幾個主要的反核抗爭、反核運動面對的阻力和現況,讓讀者從中一瞥日本反核運動的歷史。

〔祝島三十年抗爭〕

日本反核運動最為外界所知的抗爭,應該是祝島居民持續近三十年,反對興建核電廠的抗爭。祝島位於山口縣瀨戶內海,人口只有五百多,島上居民大都以捕 魚和耕種為業。1982年電力公司在山口縣籌建核電廠,廠址選在祝島對岸3.5公里外的上關町浦田港。祝島居民知道,一旦興建核電廠,週遭自然環境將會受 到破壞,他們也會失去生計,從此反核抗爭成為祝島居民生活一部份。

二十九年來,每個星期一黃昏,祝島居民都會放下手中的活,繞島遊行一周,以示他們堅決反核的立場。每逢電力公司派人在附近海域調查或施工,居民都會用自己的漁船圍堵和攔阻,並且佔據預定用來興建核電站的地盤,阻止施工。

虹的獨木舟隊
彩虹獨木舟隊(攝影:東条雅之/崔愫欣的Blog)

祝島的抗爭一次又一次迫使電力公司擱置建造計劃,抗爭的隊伍也日益壯大。留在祝島的居民,大多是中老年人和婦女,但不少外來的年青人加入了抗爭行 列。一群玩獨木舟的青年組織了「彩虹獨木舟隊」,跟祝島居民一起在海上抗爭。當地和海外的環保組織也經常聲援祝島的抗爭。現時簽名支持祝島停建核電站的人 數已超過一百萬;與此同時,祝島成立了「千年建島基金」,計劃發展太陽能,將祝島建成為一個無核家園。

〔六所村反對設置核燃基地的抗爭〕

六所村居民反對設置核燃基地的抗爭,是日本另一個廣為人知的反核抗爭。六所村是青森縣一個只有一萬二千人的村落。1984年日本政府提出在六所村建 立乏燃料(即用畢的核燃料)再處理工廠、鈾濃縮工廠和低發射性核廢料處置場三項核設施(之後又加上了乏燃料貯藏設施、高放射性核廢料貯藏管理中心和 「鈽」、MOX加工工廠、原子爐內廢棄物埋設等設施)。計劃雖然得到青森縣縣長和六所村村長支持,但遭到漁民和村民反對。六所村漁民和村民的抗議行動遭到 大力打壓,包括遭警察拘禁,但同時也引起社會對「核燃料循環設施」安全的廣泛關注。

1986年切爾諾貝爾的核災難令日本民眾對核電安全的憂慮大為增加,各地簽名、集會和請願行動此起彼伏,支持在六所村設置核燃基地的村長也在選舉中下台。可惜以「凍結核燃基地建設」為競選綱領的新村長上任後,立即同意繼續建設工程,令反對運動受到很大打擊。

六所村的低放射性核廢料處置場於1992年建成並投入營運,不少老一輩的村民也淡出抗爭。但反對聲音並沒有停止,一些新村民更組成「女性露營隊」, 以身體阻撓核廢料的運輸,令抗爭得以持續下去。同時,1988年成立的「阻止核燃循環一萬人訴訟團」和居民多次就設施的安全提出訴訟。日本音樂家坂本龍一 帶頭成立了一個叫Stop Rokkasho 的計劃,通過音樂引起人們關注六所村核設施的問題。原本計劃在1997年投產,位於六所村的乏燃料再處理工廠,因為技術問題未能解決,至今仍未能投入營 運。

坂本龍一 2
坂本龍一(來源:sitesakamoto.com)

〔新瀉縣卷町反核公投運動〕

日本多個地方的反核民眾曾成功將核電拒諸門外。至今為止,日本一共有22處預定建核電廠的地方因居民反對而未有動工,另外有5個地方最終取消有關計 劃,其中包括三重縣蘆濱核電廠、石川縣珠洲核電廠和新瀉縣卷町核能電廠。 事實上,1986年切爾諾貝爾核災難,加上日本國內多次大小核意外,從上世紀九十年代起,日本人大多數人都反對發展核電,這情況一直到2005年後才稍有 改變。

日本學者菅井益郎指出,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以後,反核成為日本居民運動三個主要議題之一。他認為,這段時期日本雖然經歷了經濟及政治上「失落的十 年」,但包括居民運動「培育發展出日本人個人的獨立及主體性格的意識」,令現在日本人普遍渴望實踐直接民主,而公投運動就是體現直接民主的方式之一。

多年來,日本的反核民眾不斷以示威、請願、簽名運動、直接行動、訴訟、拒絶出售土地等方式,抗衡結合政權、財團和傳媒的核電勢力。他們又利用地方選舉提出核電議題,或者在議會中就建造核設施提出反對議案,以至進一步以公投方式,讓民眾直接表達他們的意向。

1996年新瀉縣卷町就是否贊成建造核電舉行公投。這是日本民眾首次對此議題進行公投。卷町建造核電廠的計劃,早於1969年傳出並引起居民的關 注。1986年切爾諾貝爾核災難後,居民大都反對興建計劃,但是原本贊成凍結建造計劃的町長(即鎮長)於1994年改變立場,同意讓建造計劃重新展開。卷 町居民要求舉行公投,但遭到拒絶。居民於是自行舉辦民間公投,結果投票率高達45.5%。居民隨後發動罷免町長的聯署運動,迫使町長辭職。在1996年1 月的町長選舉中,居民選出贊成停建核電站的町長,並於八月舉行正式的公投,結果超過六成人反對建造核電站。

但是,卷町地方議會中的議員大多為擁核派。隨後幾年,擁核的議會持續跟電力公司和中央政府陰謀推翻公投結果。為了阻止擁核派的陰謀,町長將預定建造 核電廠的土地賣給反核人士。町長雖然為此給扣薪,議會更就賣地一事提出訴訟,但法庭最終判決賣地一事沒有違法。2003年聖誔前夕,東北電力公司終於宣佈 放棄在卷町建造核電廠的計劃。

〔政府以金錢消弭反對聲音〕

早在六十年代,日本不同地方的漁民和農民便已各自展開反核行動,一些計劃建造核電廠的地方如女川、柏崎、刈羽、伊方等都曾出現激烈的抗爭,但當時日本正值經濟起飛,城市居民享受了電力發展帶來的好處,再加上政府的宣傳誤導,大都對反核聲音聽而不聞。

為了消弭地方上的反對聲音,1974年日本政府制定「電源三法」(電源開發促進法、電源開發促進對策特別會計法、發電用設施周邊地區整備法),讓日本政府和電力公司向各縣提供補償金,誘使它們同意興建核電廠。

日本縣政府有權拒絕國家在當地搞設施,但是,一些遍遠地區比較貧窮,年青人都跑到大城市,縣政府稅收有限,地區上的設施和服務都很不足。提供大筆補償金的確有效消弭了大部份反對聲音。另外,由於核電廠在所在地方僱用不少人,令到民眾的意見出現分化。

以青森縣六所村為例,低放射性廢棄場的員工中,一半是當地居民,而六所村村公所又利用補償金建造運動場、溫泉會館和兒童午餐中心等。在青森縣當牙醫 的山本若子是「阻止核燃循環一萬人訴訟團」的成員。她指出一個地方一旦接受興建核能設施,地方政府的財政就會日益依賴中央的補償金,甚至因為想繼續獲得補 償金而不得不建造更多核電廠。她說青森縣就是這樣一個例子。

同樣,山口縣祝島對岸上關町的民眾大都贊成興建核電站,原因也是期望核電廠能振興當地經濟。福島核意外後半年,上關舉行町長選舉,原來的擁核町長當選連任,擊敗反對建核電站的候選人,由此可見,經濟利益作為誘因是如何將地方上一些民眾跟核電緊緊地綁在一起。

安斎育郎說,日本的核能發展是在五方推動下完成的。這包括中央政府、電力公司、地方政府、記者和專家。他認為還可以加上擁核的民眾。他說,福島第一核電站所在的雙葉郡,七十年代就有一個居民組織四處宣傳,為了建立繁榮美好的雙葉郡,當地應該建造核電廠。

〔為核能塗脂抹粉的主流媒體和學者〕

日本九成以上的家庭有訂報習慣,然而日本主流媒體經常被批評為政府的傳聲筒。就日本的核能發展,安斎育郎就指日本記者未有充份監察和批評政府,相反一直配合政府推動核能的政策,散播核能既安全又經濟的謊言。

這情況在福島發生核災難後沒有改變。福島核災難後,日本政府一直阻撓獨立記者和海外傳媒採訪災情,只允許幾家主要媒體出席報告核災難情況的發佈會, 而主流媒體的記者就只是配合政府,宣稱災情並不嚴重或情況受到控制。獨立記者上杉隆更指責,電力公司是主流媒體的大客戶,所以主流媒體的記者在東京電力公 司的記者會上,從不對電力公司的說法提出質詢。當獨立記者揭露電力公司企圖隱瞞災情時,主流媒體卻找來擁核的專家淡化事件。

事實上,日本引入核能,傳媒扮演了極重要的角色。五十年代美國為了減低日本人的反美情緒,就是通過《讀賣新聞》在日本大力宣傳「和平使用核能」,令 日本人對核能大為改觀。上杉隆揭發,3月11日福島第一核電廠發生事故時,東京電力公司主席正與多家日本主流傳媒的行政人員在中國訪問。

為核工業塗脂抹粉的,除了主流媒體外,還有學者,如現任日本核力安全委員会委員長的東京大教大學教授班目春樹、福島核災難後獲委任為福島「輻射健康 風險管理顧問」長崎大學教授山下俊一等。事實上,日本有大批學者給民間列為核能工業的「御用學者」,即使在福島核災難後,他們還是配合政府和電力公司,違 背良心地一味叫日本民眾放心,沒有讓民眾了解真相。

〔福島核災難後〕

今年三月福島發生核事故後,大面積土地和海水給污染,政府宣佈封鎖核電站週圍二十公里的地方,數以萬計的人被迫長期離開家園。然而,從一開始政府和 電力公司便力圖淡化災難,甚至不惜將封鎖區範圍縮小,並提高所謂「可接受的輻射污染水平」,否認參與救災的工人的死亡跟核災難有關。日本政府種種的做法已 失去民眾的信任。

young people
日本青年加入反核陣營(攝影Junji Kurokawa/AP)

雖然日本一向有全國性的反核組織,而各地的反核民眾也經常串聯合作,然而反核運動主要集中在建有或計劃興建核設施的地方,即遠離大都市的地方,城市 民眾在反核運動中也不活躍。福島核災難後不久,首都東京開始有零星的反核遊行,遊行人數開始時只有數百,但隨後出現的反核遊行,人數增至數千以至過萬,而 最引人注目的是都市年青人大量加入遊行。9月11日,一個主要是青年人組成的反核遊行隊伍,遭到右派的民族主義者衝擊,在新宿車站附近有十多人遭警察拘 捕,顯示日本政府擔憂城市青年在反核運動中日益活躍。

在福島核災難以前,參與日本反核運動的多是年中老年人,另外女性又佔了相當大的比重。 核災難發生後,女性(尤其是福島的女性)再次走到全國反核運動最前面。

福島縣位於日本本州東北地區,境內有兩家核電廠一共10個核反應堆,雖然當地有反核組織,但大多數民眾對核電設施並不關心。今次發生災難的第一核電 廠首個反應堆建於1971年,本應於今年初「廢爐」(即永久關閉),但卻獲准繼續運行十年。當地的反核組織組成了「廢爐行動40年計劃委員會」,成員大部 份是女性。他們準備在今年三月下旬舉辦大型活動,呼籲廢爐,可是活動未及舉辦便發生核災難。

women
參加靜坐的福島婦女。(來源:majiroxnews)

如前所述,日本政府為了淡化核災難的嚴重程度,只將福島第一核電廠方圓20公里範圍內的居民撤走,福島縣其他地方即使檢測證明輻射超標,仍不能獲得 政府同意疏散。「廢爐行動」成員在核災難後很多被迫離開家園,分散在日本各地。不過他們很快便重新走在一起,呼籲政府立即疏散福島的兒童和懷孕婦女,擴大 疏散區的範圍,和立即制訂立保障市民免受輻射污染的措施等。可是政府一直漠視他們的呼籲。一群為數二百人的福島婦女遂於十月底連續三日在東京靜坐示威。福 島婦女的行動,讓國內外更多人知悉核災難對民眾生活的影響,也讓人見識日本政府對災民的冷漠。

福島核災難後,除了福島受到輻射污染外,其他地區也驗到高水平的輻射,加上政府批准福島食品進入市場,又將福島受污染的泥土和廢物運送到全國不同地 區埋葬和焚燒,令輻射污染擴散到更大範圍。這些措施受到猛烈批評,民間展開了自救運動。很多人自行量度空氣、食物和水的輻射含量,也有民間組織和個人到福 島為兒童檢查身體,為災民的家園清除輻射物質。

日本反核運動仍然如火如荼,有市民組成的團體發起,在東京和大阪就是否繼續採用核能進行公投。這項公投別具意義,因為核電廠建在偏遠地區,生產的電 力卻主要供應大城市。 此外,有市民長期在日本經濟產業省外示威,各地也持續有反核集會和遊行。11月中,在東京西南的濱岡有3,500人以人鏈方式包圍核電廠,而在福岡縣福岡 市,有一萬五千人集會和遊行。

《朝日新聞》在日本全國進行的意見調查顯示,從四月中到六月中,日本反對核能的人由32%增加到42%,而6月11日至12日期間進行的調查,近四分三的人贊成逐漸減少使用核能並終完全停用核能。日本電視台NHK十月做的意見調查也顯示七成的人認為應減少或完全停用核能。

日本先後經歷原爆和核災難,和平使用核能的神話基本上已完全破滅,相信在不久將來日本會真正走上「脫原發」之路。

〔參考資料〕

(1) 嵐山出家人:日本放射能專家同日本大學生談福島核事故
(2) Ikuro Anzai (安齋育郎): Agenda for Peace Research after 3/11
(3) 廖靜蕙:福島災民現身台灣 見證核災籲勿重演悲劇
(4)呂苡榕:不願核災重演 福島災民登台
(5) 崔愫欣:祝島的一千個傍晚——反核之島抗爭記實
(6) 喜田讓二:當核燃料與我們同在一起──六所村核燃基地的故事(上)
(7) 喜田讓二:當核燃料與我們同在一起──六所村核燃基地的故事(下)
(8) 伴英幸:日本的核能政策與市民的反對運動
(9) Nuclear Energy Agency, OECD: Public Attitudes to Nuclear Power, P.41
(10) 菅井益郎:日本現階段的住民運動 --以反核電廠為主軸
(11) M. Fackler, N. Onishi: In Japan, a Culture That Promotes Nuclear Dependency
(12) 台灣行政院原子能委員會:日本的核能重鎮青森縣
(13) 山本若子:核能設施絕非居民的幸福—來自日本青森縣的報告
(14) 核電站推進派連任山口縣上關町長
(15) Makiko Segawa: Free Press Association of Japan Takes on the Information Cartel
(16) Makiko Segawa: Fukushima Residents Seek Answers Amid Mixed Signals From Media, TEPCO and Government. Report from the Radiation Exclusion Zone
(17) 池上善彥: 在核能意外爭議中,導入戰後史的視野
(18) 原発関連御用学者リスト
(19) Update on Anti-Nuclear Protests in Japan
(20) 松井耶依:日本環境運動中婦女扮演的角色
(21) Saeko Uno: Hairo Action Fukushima
(22) iidaruth: Let the House Burn, but Save the Children
(23) Japanese activists pushing for nuclear referendums
(24) 74% of Japanese Favor Nuclear Phase-out
(25) 70 percent in Japan want end to nuclear power
*有關福島核災難後日本的情況、政府的措施和民間的回應等,參考以下網站:
EX-SKFFukuhsima UpdateCitizens' Nuclear Information Center

[延申閱讀]
(1) 大江健三郎:歷史不能重演
(2) 村上春樹:身為一個非現實的夢想家
(3) Can pigs fly - History of the No Nuke Movement in Japan
(4) 公視:我們的島~從廣島到福島




2011年11月26日 星期六

日本靜岡四千人組成人鏈包圍核電站

商業電台 2011/11/27

日本靜岡縣四千名民眾,組成四公里長的人鏈,包圍濱岡核電站,要求棄用核電,改用天然能源。
行動由工會及律師等發起,參加者下午先集會,再遊行到核電站,包圍廠區。有參加者表示,不能以孩子的性命,作為選用核電的代價。

2011年11月21日 星期一

許朗養:與荒井真一談日本青年和反核

2011-11-16 ahchoii LINK

他們說:沒有核能就沒有生命、沒有將來。
電力公司仍將從核電廠獲得巨大利潤--只要再沒有大地震、大海嘯。就算現在,東京電力公司得到政府支持,未有倒閉跡象。
執政黨得到電力公司的巨款支持;政府改組後,他們亦獲得電力公司的巨款捐獻。
執政黨去年擬定了政策,興建更多核電廠。2030年核能提供的電力將會由百分之三十增至一半。日本還會在其他國家銷售核電廠。
反對黨在政府改組前亦沒有非議核電廠,它們從電力公司獲得巨額捐獻。
現時只有前首相和少數政客要求放棄核能。新首相其實相信也會再次發展核電。
電視、報章和雜誌這些大眾傳播媒體根本不能批評核能,因為電力公司提供的廣告收益不菲。
對這些電視、報章和雜誌來說,電力公司是上佳的顧客。
小小的城市,若有核電廠,便可以得到來自電力公司和政府的支持,數額要比其他城市高三倍,所以它們有好的醫院、文化中心、圖書館、公立學校、音樂廳及其他。而核電廠工人會有服務他們的小酒店、餐廳和商店!所以許多人受惠於核電廠。
不過,許多逃離福島在其他城市生活的人要求停止福島核電站!
至於日本的大公司則擁有極多電力公司的股份。它們的立場與電力公司並無分別。
這種情况早在1953年便開始:那時候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宣稱「 原子要為和平服務」。
 

──荒井真一演出中的獨白


荒井眞一是日本的著名行為藝術家,十月底曾來港參與亞洲民眾戲劇節協會主辦的反核行為藝術演出。他的作品,向來敢於挑戰權威、批判右翼政黨施行的洗 腦式國民教育,例如「Happy Japan」。這一趟來港,他帶來了一個新作品,是關於核電的;亦是他從沒想過的問題──如果沒有發生過311福島核災的話。

荒井:『我以前從沒想過核電究竟有甚麼問題,我平日耗用很多電能,很依賴電能,但自從發生了311事件之後,我不得不去思考核電的問題,不單單我一個人,全國一半居住在東部的日本人都不得不去思考這問題。

即使立即停用核電的話,仍有核廢料的問題要處理,究竟放置到哪裡去呢?政府說可以再循環,科學家們心裡很清楚那是絕對不能再循環的,可是,政府不肯 承認沒可能,還強辭正在研究方案。不可循環就把它埋藏起來好吧?例如芬蘭正在挖掘把二百米深的地洞來處置核廢料,可是,那些輻射元素要長達數十萬年時間才 衰減,萬世之後的人類會不會像我們挖掘金字塔那般探挖那些地洞,以為那必定是祖先們遺留給他們的寶藏呢?──那不就完蛋了嗎?況且,日本地震頻繁,埋藏絕 對不是好方法。那是非常令人煩惱的事。』

我們不太了解日本的反核運動,荒井雖然不是activist,但從他的作品可見他對社會議題非常關注,事實上他也是個上街的藝術家,我們且把話題移到日本反核運動的年青人。

日本青年的SOUND DEMO

香港人對日本年青人的印象不是很潮就是宅男,其實,實況是怎樣的呢?

荒井:『實情是日本也有出身貧窮的年青人,有單親問題家庭的、受家暴影響的...日本離婚率很高...在學校被欺凌的。即使家庭經濟可以,畢業後亦 會找不到工作,生活上出現種種困難的年青人。(記者按:近十年來,出現了很多長期「炒散」的飛特族──“freeter”)這些年青人不接觸大眾傳媒,因 為電視看到的都是假象,與他們的生活相距甚遠。網路反而是他們可以通行無阻的地方。近年來,這些邊青開始在日本土炮臉書──「MIXI」上結集。』

在MIXI平台上,他們可以同聲同氣,結成群組,一呼百應。可是,甚麼驅使他們上街呢?

荒井:『日本是一個挺荒謬的國家,雖然號稱民主、國民有結社集會自由,可是,示威得向警察申請,遊行路線受限制,動員多過遊行人數的警力,把你重重 包圍,彷彿你是甚麼暴徒,犯了甚麼大罪似的。所以,一般日本人心目中遊行就是搞事、異類分子。年青人不會出來遊行,那是左翼人士──大叔大嬸才會做的事, 而且十分「樣衰」。

然而,年青人有他們自己一套的上街方式,大約三、四年前,東京街頭出現了所謂 SOUND DEMO ──噪音遊行,他們開著貨櫃車,在車架上打band、摔碟,穿街過市,大唱大喊:「我要工作!給我工作!」這種像玩樂的示威形式,吸引了其他年青人,邊緣 孤立的一個個年青人──覺得這方式挺有趣不防參與一下的年青人都聚集起來。』

荒井提到近年頗為轟動的宮下公園事件與SOUND DEMO的關係:『在東京鬧市澀谷,車站附近的宮下公園,一直住了約二十位露宿者,市政府想出一條清場的絕橋──把公園租借給NIKE,改建「NIKE公 園」,美其名給居民提供玩滑板、攀石的免費設施。露宿者及支援團體固然反對,年青人、婦女也不贊成;公園是公共的地方,怎可租出給財團?他們以SOUND DEMO的方式抗爭,於是乎,好些年青人被band sound吸引,本來不明示威訴求,漸漸也了解。而公園(引申到公共空間)的使用權,激起了露宿者抗爭和Hip Hop文化運動的交疊。那是三、四年前開始,現在仍在抗爭中。』

八月受位於油麻地的活化廳邀請駐場的市村美佐子──八年前至今一直以露宿者方式生活的藝術家──也有參與其中。

素人之亂、Hip Hop文化

荒井提及近來在日本反核遊行中出現的「素人之亂」。

『其中,一群名叫「素人之亂」的年青人,他們的基地在高円寺,開循環用品店,反消費、反壟斷,主張貧窮無罪。他們也過來參與。在澀谷一帶雖然十分開 發,亦偶有租不出的空鋪,他們平租了一個一百平方米左右的鋪位,樓下開居酒屋兼循環用品店;樓上給示威人士做會議室,而且可以讓外地來的人住宿其間。

這群人非常有趣,為首的松本哉,畢業於傳統培養政界人士的政法大學,他的抗爭手法很有新意。若干年前,他參選市議員,在網上發起號召,數以百計的人 來聽他發表演說,帶著樂器、橫額、帳蓬、煮食爐,在高円寺站前廣場開餐打邊爐,儼如佔領高円寺。更妙的是警察不能干預,因為那是拉票活動,他們不敢得罪一 個未來政客。

平日街頭是給車輛使用的,東京的銀座、秋葉原等地方,假日會劃出「步行者天國」,禁止車輛駛入,人們才可使用街道。佔領高円寺和宮下公園事件,讓年青人反思公共空間的使用權──原來我們也可以使用街道,而且可以用自己一套愉快的方式上街,載歌載舞。

日本近十年來興起Hip Hop文化,起初商業味很濃,但是,近年冒起的一些新隊伍,真的以Hip Hop言志,訴說出他們自身──低下階層的苦況和憤怒。例如,某Hip Hop組合不諱言自己出身部落*,在作品中訴說幼時和妹妹在便利店撿零錢的辛酸童年,我聽了十分震撼,在日本竟還有這樣不公義的事實!』

日本青年加入反核

荒井:『這些抗爭新文化──素人之亂、宮下公園的示威者、Hip Hop組合等等,在311核災爆發後,亦爆發出他們的能量。初時,四月期間,素人之亂在網上召集了約五、六千人,其實相當浩大,媒體當然沒有報導,他們自 己在網上發布,後來的遊行愈來愈多人加入,而且不像以往揮旗、喊口號的反核遊行,男女老幼,年青人居多,奇裝異服,喜氣洋洋的上街抗議。看到網路上東京愉 快反核的片段,其他地區也開始零星的示威行動。於是,九月的反核遊行達到五萬人。』

荒井今年52歲,對比起他當年上街,現今的反核年青人有何不同呢?

荒井:『他們比我們強多了。就我個人而言,當年的反叛,只是一味向前衝,不知道不要這樣可以怎樣,即使很多人認為我的作品非常政治性,我其實只表達 了自己的不滿和困惑,當不上activist的角色。現今的年青人,可以說有勇有謀,懂得運用公民權利,利用網絡的優勢,例如他們主動做民意調查,向政客 們施壓。一般敢怒不敢言的人,在網上看到他們的消息和論點,也覺得自己並不孤立,甚至會放膽站出來。』

*記者按:江戶時代階級制度中最低下的一層民眾,像印度的種姓制度,部落民世代貧窮、受歧視,由於出身問題,他們只能做比較低下/厭惡性行業,而藝能界亦有不少部落民。

延申閱讀:
1. 荒井真一的網頁
2. [G8直擊系列] 窮人大反擊──東京高円寺「素人の亂」
3. 松本哉新書《貧乏人の逆襲》摘譯──〈Demo作戰〉和〈三人示威〉

2011年11月15日 星期二

日議員爆料核災內幕 3億封口費送死者家屬

link

日本福島縣內村村議會議員西山千嘉子,週日在個人的雅虎部落格爆料,311大地震時引起的核災,造成當時在核能廠內約4300位作業員死亡,對此日本政府 給了死者家屬3億日圓(約新台幣1億1000萬元)的封口費,要他們不能對外公開親人死於核災一事,若說溜嘴3億日圓將全額沒收,因此家屬就算拿到了巨額 賠償金,連小小的葬禮都無法舉辦。



根據西山議員爆料,福島原爆事件發生時,政府對外宣稱作業員「行蹤不明」,其實是謊言,事實上數百名喪生的作業員遺體都被運送到福島縣立醫科大學,被當作「放射線傷害研究用大體」秘密地管理。

到目前為止,曾待在核能廠的作業員人數總計約10萬人,其中的4%在原爆時當場死亡,其餘大多數人皆是在回到家中後才暴斃,死因多為心肌梗塞等突發疾病,而為了堵住這些死者家屬的嘴,政府提供3億日圓的封口費,甚至更高的金額都有,想要壓制這些消息。

福島核災後 早產兒少了一隻手

除此之外,災害過後還待在核能廠的作業員,許多人身上都莫名其妙多了許多瘀青,其實他們都知道自己正暴露於過量的輻射線當中,知道可能活不久了。另外福島 醫院也出現一個7個月大的早產兒,出生時就是少了一隻手的畸形兒,但是政府也將這個悲劇隱瞞,無論在Google上如何蒐尋都找不到相關報導。

除了核能廠的作業員之外,自衛隊64人和警察300也相繼去世,雖然警察們工作的地點在離核能廠20公里遠的地方,但事發之後,政府提供年輕的警官們一天 3萬日圓(約新台幣1萬1000元)的薪水,還向他們保證災情穩定之後一定會高升他們的職位,就這樣幾乎是25歲以下的警員們全都暴露在高度危險的工作環 境下,身體日漸虛弱,導致慢性死亡。

2011年11月2日 星期三

超人反核──不能讓反核聲音消失

連結

(圖說:「網上反核之友」幾名成員每星期六都到旺角街頭宣傳反核訊息。)


link

   超人,原名張超勤,因超勤與超人同音,中學時期起便有這個「花名」,是個四十多歲的已婚男子,本來是個平凡的普通文員,閒時學英文。他坦承工 作以外很少理會社會議題,本來沒有想過要進行反核示威。但是日本福島核事故後,他了解到核能潛在的危險,頓時感到人類應停止使用核能。他在網絡發放反核資 訊,在三月二十三日成立了「網上反核之友」Facebook專頁,從五月三日起更每週六到旺角進行反核宣傳。他的反核宣傳很簡單──用三個易拉架列出反對 核能的理據,放在路旁,然後跟途人解釋他們的看法。

  毅然進行反核行動,除了是因為日本核事故後,他深深感受到核能的危險外,也因為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反核行動。當年中國決定興建大亞灣核電廠,在香 港引發強烈的反核聲音,但後來興建核電廠的計劃繼續,反對聲音卻越來越小。「最慘的是,後來反核的聲音好像消聲匿跡了一樣,彷彿世上再沒有這件事。」超人 因此下定決心進行發核宣傳,不理會自己的力量是多微小。

  「網上反核之友」的成立目標有三個,第一,要求關閉所有核電廠,避免發生核災難;第二,提倡節能,珍惜地球資源,停止高消費生活;第三,盡人類 的責任,保護大地。雖然他認為關閉所有核電廠的機會很小,但仍然覺得這個訴求是必要的,因為一旦作出妥協,就失去了反核的原本意義。

  「人類太相信科技了。」超人是一名基督徒,認為是神委派人類管理大地,人類要做的是愛護大地回應神的旨意。他認為基督徒一般都傾向反核,因為他 們相信在神的安排下,人類智慧有限,人類科技如核電廠卻越來越複雜。但他認為,災難過後,不論是基督徒還是其他香港人,都很快淡忘了這件事。

  每星期六,超人跟其他組織成員都會到旺角擺設攤位,宣傳反核。旺角人流眾多,但超人坦言,每次可能只有不足十個人主動向他們了解更多跟核電相關 的問題,有時更會有人指罵他們,著他們不要宣傳甚麼反核。超人卻認為,即使少人關注,搞組織是要形成反核的聲音,讓香港人不要以為反核的聲音已經消失,知 道有少部分人仍在抗爭。雖然宣傳效果不太理想,但偶而也會遇到支持者,例如一個婆婆逢週六都會到來支持他們,令超人感到格外滿足。

  日本民間團體於九月中發起「永遠告別核電」全球千萬人簽名運動,為了響應超人在十月一日起也開始了街頭反核簽名運動。問超人會否將反核行動升 級,變成更大規模的宣傳示威,他直言自己不打算這樣做。他認為即使組織的聲音微小,但只要他們一直在做,一直發出反核的聲音,便已足夠。「我不是搞社運的 人,但起碼香港會有人,指出核電是危險的。」他指更大規模的示威,應留給環保團體負責,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角色就夠了。

  現時的香港,或許已有太多人在太多事情上保持沉默,超人和他的朋友們的反核聲音雖然微小,但是它大概會一直存在,一直存在。

福島核電站或現核裂變

mingpao 11/2

日本傳媒報道,福島第一核電站2號機的核子反應爐安全廠房內的氣體,可能含有具放射性的氙,且可能已核分裂。

東電表示,第一核電站2號機的反應爐安全廠房內的氣體可能含氙,有可能會發生核分裂,已注入控制核分裂的硼酸水到反應爐。

東電表示,測量反應爐溫度、壓力、輻射線量的監視點數值並無異常。

2號機的安全廠房為了防止可能引發爆炸的氫氣聚集而安裝換氣設備。昨天核電廠人員分析所採的氣體後發現可能含氙。為了安全起見,在台北時間今天凌晨1時48分已開始注入硼酸水到反應爐。